【七期】鹰在飞
BGM：鹰在飞—Energy
这十八个人里不知最后能留下多少个，联盟的工作人员翻看着表单。
这是未来叱咤风云的七期生们第一次见面，注册完毕后联盟的人给这帮刚步入电竞圈的新人讲联盟规则和令行禁止，当时坐在那上课的是一共有十八个人。
蓝雨两个，微草两个，百花两个，嘉世两个，烟雨一个，虚空一个，越云一个。新入联盟的那支队伍中有六个，挑战赛杀回联盟的玄奇有一个。
而这些选手中，最终在联盟站稳脚跟的不过十人。
十八人里留下十个，挺多的了。最后还是那个工作人员受理的他们的退役申请，他想，比早年注册五十个当年跑路三十个已经好很多了。
而这十人里，有八个进过全明星，这比例已是历代选手中最高的一批，站在时代的风口浪尖手握日月，最终，他们在十五至十七赛季陆续退役，见证和参与了从荣耀联盟的最巅峰一直到pc端传统电竞逐步衰落的整个历史。
当时他们还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坎坷与辉煌。
当时还只是他们的开始。
为期三天的培训里，十八人的位置坐得泾渭分明，蓝雨、微草、百花、嘉世四大传统豪强出身的八人相处和来往更多些。当时蓝雨的徐景熙是地位最高的一个，蓝雨原来的治疗在六赛季夺冠后便已退役，徐景熙一出道就预订必上首发，随后是烟雨的李华，联盟发展到了这个时候，五期以降已经少有选手一出道便是副队长。然后受到同期关注的还有袁柏清和邹远，两个钦定接班人太子党。看两人一出现，就也有人八卦起方士谦和张佳乐何时退役，袁柏清什么时候能打上主力，邹远又什么时候开始接班。袁柏清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说算了吧我师父不退我始终是妾，众人哄笑着又看邹远。
邹远红着脸，道：“不会呀，队长还能再打十年呢。”
“那也快了吧，我师父是二期的，张队也是二期的。”
“队长状态很好的，而且——二期选手里呼啸的林队也没出接班人呢，队长还早，我能站在他身边就已经很开心嘞。”
“呼啸那边没外派什么选手在别队锻炼，以后可能会考虑用转会来解决林队接班人的问题，不过现在联盟中也没什么特别出众的流氓选手，要等冬窗或者下一批看呼啸提不提新人了吧。”徐景熙耸耸肩。
“呼啸的猥琐流风格基本定型了，林队要找接班人真不大好找——诶王泽，方锋然，嘉世那边呢，叶神有没有什么说法？霸图去年都出道了一个太子。”
“队长还没有呀。”方锋然托着下巴听他们聊天，冷不丁听提到自己，才搭了句话。
唐昊坐在邹远旁边刷手机，听到徐景熙和林枫说这话手上的动作也停了半分。
他和邹远是五赛季进的百花训练营，当时成绩就很不错，连着三个月的考核里都和朱效平并列第一，而邹远排第二，整体数据来说朱效平的稳定性更胜一筹，是以六赛季朱效平就提入正选，而今打上了稳稳的首发位置，但张佳乐说唐昊性子太躁而邹远性子太软，一起再磨练一年，于是两人七赛季才出道。
唐昊心知，自己这个玩流氓的，在百花基本不要想着有甚么核心地位了，看着还在讨论各大战队接班人人选的众人，他冷笑一声，又玩起手机来。
微草和蓝雨刚在总决赛结仇，这“仇”在两队本赛季出道的两个治疗选手身上也淋漓尽致，袁柏清和徐景熙很快拌起嘴来，连带着众人一阵围观。
围观者中，后排有一人亦发出不屑的冷笑。
越云的新人，也是新队长，孙翔。
孙翔不是正儿八经走训练营熬上来的，他在越云训练营满打满算就待了一个月，唐昊、邹远、王泽、杨昊轩、林枫几个五赛季进训练营的时候，他才刚开始玩荣耀，妥妥的天才少年。
“好羡慕你呀李华。”杨昊轩趴在桌子上看身旁的烟雨副队长，他的队长李轩和烟雨队长楚云秀私交不错，也没少提过烟雨即将出道的这位其貌不扬瘦瘦小小的天才新人。
“昊轩你别老说我是副队长了，”李华回过头张望，“我们这批不还有一个出道就是队长嘛，越云的孙队呢？哪个是他呀。”
那支新入联盟的新队选手里有一个指着孙翔说：“在这儿呢。”
“越云之前的队长，还没到退位让贤的时候吧，看来这人挺厉害。”林枫压低了声音对徐景熙说。
“也不一定有多厉害，毕竟那是越云，出一个差不多点的就得火急火燎捧人上位。”一旁豪门嘉世出身的方锋然是看不大上越云这等弱队的。
“话别说太满，再怎么也比我们这些打替补的强。”王泽也回头看了一眼。
“他玩狂剑的，越云之前有过狂剑吗？”
“忘了，没看他们比赛。”
“有，”一直安静听歌的刘小别接了一句，“五赛季有，就是后来带卡转会去临海了。”
“哦。”
“狂剑？”邹远也回过头，眼中带了点异样的神色。
“哥们你的ID叫什么？”袁柏清问。
“横刀。”
孙翔哼了一声，他耳尖，前面的人说话压低声音那也没低哪去，听着有点生气，越云怎么了，回头带着越云把你们这帮看不起我们越云的所谓强队都锤得满地找头。嘉世是吧，你等着——他还不知一年半后自己会去嘉世当队长，陷入一片难以言说的泥沼。
倒是那个穿微草队服、脖子上焊着个耳机的小兄弟给孙翔的印象不错，至少他看过越云的比赛，但一个大男人戴什么猫耳耳机，娘不娘炮啊。
孙翔看了一圈，感觉还是自己最牛逼。
“我说咱们拉个群吧。”徐景熙提议。
“好。”李华的手很快，直接建了群，又把手机上的二维码举起来。
“林暗草惊，”刘小别看到了群主半截诗句的名字浑身难受，“你风呢？”
“风是风城烟雨的风。”李华看着众人的入群申请，“葛上亭长是谁？”
“我。”袁柏清支着下巴，这会儿防风和冬虫夏草都在他师父方士谦手上，他用的是在训练营时粗糙打造的牧师卡。
“这名字好听，也是中药名？”杨昊轩问。
“是中药。”
“我搜搜是干什么的。”
“我劝你别搜，”刘小别阻止了，“咱北方人儿见不得这个——诶哥们都是哪里人，我是昌平的，柏清朝阳区本地人。”
“西安的，”杨昊轩答，“什么时候来虚空主场打比赛带你们去看烂怂大雁塔。”
“我和方锋然都是杭州的，”王泽答，“来了带你们去吃西湖醋鱼。”
“我是苏州的——多大仇呀，这么快就开始迫害对手了！邹远你俩呢？”李华笑着。
“我是昆明人。”
“我也昆明的，老家在昭通。”唐昊答。
“昭通诶，我一直想去昭通看看。”李华赞叹了句。
“哈？克云南你不克西双版纳丽江和玉龙雪山，克昭通咋个？”唐昊一头雾水，他对老家也没什么特别深刻的印象啊。
“云南王，龙云大帅的老家呀！”
“哦，龙云祠堂就我爷爷家隔壁街，小时候看过。”
“昭通离昆明近吗，去百花主场打比赛方便去不。”
“还行吧。”
“徐景熙你们呢，都是广州人吗？”李华显然是个活跃的，又转头去问蓝雨两人了。
“我是广州的，林枫是东莞的。”
“哦……”
“好了，大家都安静。”
走进来的联盟工作人员制止了众人的交流，一会儿联盟主席冯宪君就要来给新人讲话了。
头一次见到联盟主席，众人还挺好奇的，但很快那新鲜感就淹没在老生常谈的鸡血和来打职业还得上课培训的无聊中。刘小别翻看了一眼面前文件袋里的东西，第一天的培训内容是讲电子竞技事业发展史、体育竞技精神和联盟规章制度；第二天是参观联盟总部、参观位于北京的微草俱乐部和集体看上赛季总决赛——也就是公开处刑他们微草如何被黄少天搅破防，还请来了同在北京的皇风战队队长田森来给他们做讲解；第三天上午是警示教育，还特别正式整了个以案促学的名头，说白了就是教育新人们尊重竞技精神不要打假赛，时间安排宽松得很，晚上有大把自由时间来留给他们交流。
这个新人培训制度是六赛季才开始的，到他们是第二届办，刘小别又翻看着酒店房间安排——他和袁柏清都是本地人，没头天到酒店报道，而是早上直接过来的。
大概为了促进跨队交流，联盟安排电竞酒店标间的房间，除了新队的人在一起之外都不是按战队来排，刘小别自己和烟雨的李华一起，袁柏清则是和蓝雨的徐景熙在一间。
把蓝雨和微草放一起，联盟你是要拱火吗？
好容易熬过了昏昏欲睡的一上午，众人出了会议室回酒店。
“我不太想和别人住一屋。”邹远拉拉唐昊的衣角，他的室友孙翔那傲得鼻孔朝天的，都不爱搭理人，邹远对付这样的人一直挺苦手。
“说是不让换房间，那你过来我屋睡呗。”
“你呢？”
“我通宵。”电竞酒店屋里都是有电脑的，唐昊倒无所谓。
“明天还有活动的吧，你不困吗？”
“不困。”唐昊边打饭边吐槽，“这菜也太淡了，他们都不放辣的吗？那是人吃的吗？”
“咦？你也爱吃辣？”
身后一个声音传来，唐昊回过头，这不就是刚刚邹远提到的室友孙翔么，越云小队长转悠了一大圈找辣椒面，他是无辣不欢的那种人，打了一晚看起来红扑扑的汤，坐下一尝发现是番茄牛腩，失望至极。
“这菜真吃不动。”唐昊撇撇嘴。
“那晚上别在这吃了呗，出去找火锅。”孙翔边说边摸出手机。
“附近都没川菜，你们最好叫外卖，”袁柏清打了一整盘菜路过好心提醒了句，“有湘菜馆子，评分最高那家不要吃，全是刷的好评，第三第四的可以。”
“还有专门做香菜的饭店？香菜狗都不吃。”
“湘菜。”袁柏清满头黑线，“湖南那个湘。”
“哦，也行吧。”孙翔点点头。
三人打完了餐，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
身旁的王泽和他分配到的室友杨昊轩聊着什么时候能打上主力——杨昊轩是接了原虚空主力选手的枪炮师账号卡，但不一定会直接上首发，感觉自己压力挺大的，王泽则是嘉世很久没有过的神枪手，说当年嘉世最辉煌的时候是有神枪手的，队长叶秋似乎也蛮重视他，不知道能打成什么样子。
“李队也挺重视你的吧。”两人另一边的空位，那位玄奇的选手也搭了个边坐下。
“队长更重视的是枪炮师这个职业，”杨昊轩是有自知之明的，“毕竟都说枪炮是双鬼克星——说起来，王泽，苏沐橙前辈到底怎么样啊。”
“她……厉害的时候挺厉害的？”王泽也不是很确定，苏沐橙在嘉世首发中是核心，但对这位女选手的评价一直都比较有争议，喜欢她的认为她是第一女高手，不喜欢的认为她是花瓶，王泽虽在嘉世出道，对这位地位超然的前辈的实力，却暂时还没有什么特别深刻的感受。
“嘉世都在走下坡路了吧。”
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邹远听着都皱皱眉，能说出这话的也只有坐自己对面的孙翔了。
“看什么看，这是事实撒，成绩在那摆着呢，今年嘉世能不能进季后赛还难说。”
菜不对味，孙翔没吃两口就先自己走了，孙翔起身后，方锋然很不悦地“切”了一声：“拽什么拽，越云那种小战队出来的，口气倒是不小。”
这话又让另一边的玄奇新人不爽了，越云是小战队，那挑战赛复活杀回来的玄奇连小战队都不如，他撇撇嘴，算了，电竞圈是实力至上的世界，大神聊天自己莫要插嘴。
“你还吃吗小远？”唐昊也没什么心情，吃了个五分饱也吃不下去了，“走？”
“走吧。”邹远点点头，他还没吃饱，不过唐昊说走，他也跟上了。
唐昊带邹远回了自己的房间，就见室友林枫和他的队友徐景熙十分机智的点了外卖，正在大吃特吃，显然对吃饭大过天的广东人来说，吃这美食荒漠般的酒店餐厅还不如吃疯狂星期四。
“回来了？”林枫打了个招呼。
唐昊点点头，朝床的方向努努嘴，示意邹远中午就在这睡，自己则开了电脑，刷卡上号。
“我外放不影响你们休息吧。”林枫问。
“没事，我也就躺一会儿。”邹远掏出唐昊包里的PSP趴在床上。
“看比赛呢？”唐昊瞅了一眼俩人支起来的平板，在放上赛季呼啸的季后赛。
“嗯。”
“粉方锐啊。”
“不算粉，就正常看看前辈的比赛。”
“你不是玩战斗贼么。”昨晚两人刚报道来还PK了几场。
“联盟里没其他太出名的盗贼选手，除了他我也不知道看谁——要来一起看吗？”
唐昊的小号蹦跳了两下，确实无事可做，他们已是职业选手，再去网游竞技场炸鱼多少有点low，瞥了一眼百花谷的公会频道，也没有人说野外团战或者抢boss的活动，倒是有人在组副本团，但他又懒得打本，也就下号凑过去一起看比赛了。
“我感觉呼啸不该输啊。”看着看着林枫感叹了一句，“明明开局挺顺的，地图也选的好，怎么就打输了。”
“主C状态下降，和嘉世差不多，你看这……”
“唐昊！这么多人呢。”邹远可知道自己从训练营到主队一直的室友唐昊是什么德行，说好听点叫瑞平家，说难听了叫嘴强王者。
“我说错了吗？刚才孙翔不也是这个意思，队长不成天让我看林敬言的比赛么，我都看了啊。”
邹远无语，合着刚才饭桌上孙翔差点把嘉世俩人惹得要站起来干仗，唐昊嘴上嘀咕着这孙翔真狂，心里也一样那么想的是吧。他戴上耳机，看什么唐昊，不如玩塞尔达。
徐景熙出门回去睡觉的时候，这因为几句锐评颇意气相投的两人已经开始“我上我也行”了。
——他们还不知道到三年后真成了“我上我也不行”。
七期这一代，恰逢几大战队核心老选手更新换代的当口，前两年是开荒草创，第三年是惊喜连连，第四年是百花齐放，第五、六年是陆续补强。
到了第七年，或许真是改朝换代的时候也说不准。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七期哥们儿之间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好，这个家没了喜欢插科打诨的袁柏清和别人聊什么他都能接几句的李华早晚得散。
其他人好起来主要是大家都觉得孙翔太招人烦了，眼高于顶目中无人，一口一个“哼”“太弱了”“菜b会不会玩”，全然融入不进同期生群里那还停留在抱怨得不到出场机会的氛围中。孙翔也不屑于和这帮他眼中的“菜鸟新秀”一起玩，翔哥孤立了全世界。几轮比赛下来，让他看得上眼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李华，一个刘小别。
孙翔看着比自个儿矮出大半头的烟雨新副队，瘦瘦小小毫不起眼，就像他操纵的忍者一样。第七赛季常规赛第八轮，烟雨主场迎战越云，这是俩人第一次在赛场上相遇，也是七赛季的新人选手们第一次在赛场上直接对决，孙翔说话的尾音拐了个弯翘上去，骄傲得果然是个小太阳。李华轻轻一笑，然后俩人分别进入选手房间。
“我会让你明白谁是七期第一人的。”孙翔在公屏打字。
“回老家去扒蒜吧你。”李华毫不示弱。
烟雨的选图是一副经典之极的乡镇地图，有掩体有旷地，很是有利于中远程职业的发挥。而拥有主场优势的李华自然选择战术走位，孙翔则直切中路。孙翔手中的狂剑士横刀玩法与传统狂剑不同，手中银武非主流的重剑，而是一柄太刀，火红色刀身做得极狭长，表现的属性便是优秀的攻击速度和堪比重剑的攻击范围，以及就算是对于职业比赛来说也有几分偏低的耐久度，习惯了快节奏操作的他竟然十分契合这个并不是主流的太刀狂剑打法。
一番周旋走位后李华的忍者率先手里剑起手便是一套偷袭的连招，被孙翔一刀挑掉，而后横刀相当强势冲刺撞击起手拉近距离，林暗草惊迅速结印火炎斩，刚猛地对上了这一击。两人第一波对攻竟然是拼了个半斤八两。
快，快，快，天下武功无快不破。两人的操作都是极快，李华将忍者的节奏展现的淋漓尽致，孙翔则完美发挥了“狂”字，双方你来我往，打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那叫一个不打不相识。
然后李华感觉孙翔也没那么招人烦，人狂了点但不是没有狂的资本，毕竟自己输了不是。
然后在俩人带头下七期群里开始了每日的互相切磋环节，孙翔对刘小别，七三开，孙翔对李华，六四开，刘小别对李华，五五开，这仨人私下的互相切磋胜率一开始在同期里是领跑的，除此之外，有时候孙翔会在操作同样也很流畅华丽的王泽手下翻车，偶尔刘小别被林枫阴的一脸血，而李华却热爱打奶。
而未来翔哥最好的哥们儿，七期双雄中后来居上的呼啸队长唐日天，当时还在坐冷板凳，成天搁群里吐槽“张佳乐这人有什么毛病”。
“盒盒盒盒盒盒赫赫，”孙翔给李华发微信嘲笑唐昊，“他有我一半牛逼都不至于成天跟个怨妇一样。”
“也不至于吧，唐昊不弱的，明眼人都看得出百花现在承担不了新人磨合的风险，他上不了场是正常。”
“蓝雨就能了？微草就能了？说到底还是唐昊人不行怪路不平，他还不如邹远。”瞎眼人孙翔如是说。
“……”
越云那颇显拥挤的训练室里，孙翔毫不收敛的语音和把手机“啪”一声甩到一旁的动静，在键盘富有节奏的韵律和队友刻意压低的讨论声中显得异常刺耳。越云的队友也知道这天才少年在队里留不了多久的，也就对他边玩手机边训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再说他是队长。
“说起邹远和唐昊，百花联系过你么？”李华问。
“联系过啊，”孙翔大声发着语音，丝毫没有顾及自己队友的感受，再说越云的队友们也都希望他能有更好的发展，“想让我去接落花狼藉的号。”
“你咋想的？”
“观望，那号一年都没打造过了，谁知道现在什么样。”孙翔觉得自己这句话酷极了，大有蔑视恶龙之势。他一只手按着微信语音，另一只手操纵着自己的横刀对着修炼场木桩劈砍，“你40秒桩伤害多少了？”
“你吃饱了撑的吧和忍者比40秒桩，”李华也发了语音，“技能循环是29秒一套懂不懂，60秒桩才能看出我的伤害。”
“辣鸡。”
于是李华又不太想搭理孙翔了。
孙翔一直很喜欢在七期群里炫耀自己的打桩伤害，越云资源有限，横刀的装备哪怕放在新秀用的角色中都算中等偏下的，而他偏偏用这个号打出了堪比顶尖账号的伤害数值，可见操作实在不俗。尽管打桩和实战是两码事，根本不能证明什么，炫耀打桩数据是论坛的普通玩家才做的事，这类玩家有个并不好听的绰号叫“修炼场战神”，但孙翔就是乐此不疲，每每打出满意的伤害时都要往群里发。
而孙翔“看得起”刘小别的原因就是刘小别也发过一张打桩伤害统计图，比他打得高。
终于有一天唐昊也发了一张，比刘小别那张图的伤害差一点，比孙翔的平均值高一点，虽说也有德里罗装备比横刀好些的缘故，但这还是成功勾起了翔哥的兴趣，立马在群里招呼唐昊打一场，但唐昊不理他，过了一会儿邹远才回，说张佳乐看到唐昊大中午不吃饭在打桩，把唐昊嘈了一顿。
“张佳乐还会骂人呢？”袁柏清抢在孙翔之前回了一句，成功打乱了孙翔的思路。
“会啊，训得可凶了，说唐日天打桩是没出息，实战哪有木桩给他打，哪有机会塞那么多输出，嘈他是三流玩家，修炼场战神。”
“焯！张佳乐这人有什么毛病？练技能衔接的水平懂不懂，操作细懂不懂，职业超展开懂不懂，实战塞不满普攻是他的问题。”对号入座的孙翔立马不乐意了。
“啊对对对。”邹远懒得理，孙翔这人你越和他嘴炮，他就越来劲儿，虽然很不爽孙翔跟着说自己的队长兼偶像张佳乐，邹远还是决定不反驳了，心想还好这货没来百花。
唐昊有空看手机时食堂都没饭了，他和张佳乐大眼瞪小眼吸溜着外卖，瞪了两眼之后开始查看未读消息，就看孙翔在群里刷屏说张佳乐。他知道张佳乐训斥他的话有道理，就是嘴上不大愿意承认，技能里塞普通攻击的衔接？打出极限伤害的操作细度？职业本身的超展开？这种普通玩家追求的所谓“极限”东西对他们来说只是训练营水平的基本功，对手也不傻，哪有真傻站着让你去塞蛋站桩打输出的。
太丢份了。
“孙翔你懂不懂？”
唐昊忍不住了，在群里说。
“@德里罗，吃了没。”
也不是没有人注意到邹远说的唐昊中午没吃饭，顺带问了一嘴，唐昊注意到说话的人是徐景熙，人家关心自己，自己也不是不识好歹，于是回了一句“正吃着呢”。
得，唐昊和孙翔的可能第一次针锋相对的交流以唐昊的思路被打乱了而没吵起来。他没有再看群，午休的孙翔睡得正香，等他拿起手机时消息早就被刷上去了。
后来孙翔的修炼场战神行为因他去了嘉世接手斗神一叶之秋而告终，用他自己的话说叫用这个号打出的伤害已经高山仰止了，决战修炼场之巅已经完全没有凸显自己操作水平的意义，除非刘小别能借到黄少天的夜雨声烦才能和自己一较高下。
“还高山仰止，这b是不是觉得自己特有文化啊？”唐昊看着群里孙翔嘚瑟的样子对邹远说，邹远边往芒果块里拌辣椒面，边说是啊是啊。
被点名的刘小别没理孙翔，都认识这么久了，大家都知道孙翔的嘚瑟和黄少天的垃圾话不同，黄少天是你说你的我说我的，但孙翔没捧哏他装着装着自己就装不下去了，就会觉得没意思而潜水。
但不耽误他屁大点事都要出来嘚瑟一下，当上嘉世队长这事儿，孙翔连着吹了一个星期的牛逼，对三零一的一挑三把他吹牛逼的欲望推上了顶峰。
“你吹一叶之秋还行，吹打三零一这场比赛实在鸭子张嘴。”
“啥。”
“duck不闭。”
“靠！李华你不服来单挑，看我把不把林暗草惊的尸体挂在却邪上当配件就完事了。”
“孙大队长你成天有完没完，”袁柏清受不了，“你又不是第一个当豪门队长的也不是第一个接神级账号卡的，嘉世这样连越云都不如，你得瑟个什么劲儿。”
“邹远那队长当得算队长吗？”孙翔当然知道他们说的是谁，但在他看来，邹远那纯粹就是白捡了个队长和神级账号卡，百花当时的情况，就算是条玩弹药的狗也会被推上去当队长吧，就这样的百花八赛季开赛前还曾想着挖自己过去，心里没数。
——谁是如当年提刀上洛从苏尔特到的黎波里的卡大佐白捡个政权般的小丑样真·白捡了个队长，孙翔当时还看不透。
“孙翔你再说一遍？滚出来单挑。”
看到消息的唐昊是真生气了。
两人的约战在下午，本该是训练时间，但邹远又管不了唐昊，再说唐昊给自己出头，自己也不好浇他冷水，邹远把留长了的发尾扎起，轻声说：“其实孙翔说的也没错，我确实不像个队长。”
“小远。”唐昊不乐意，哪有你这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
“我说你别打了，好好训练，你会听吗？”
“我……”
“你肯定不会听，你都不把我这个队长的话当话，我又能怎么办呢，”邹远转过头去，“你随便吧。”
唐昊没看到那丝落寞的神色，也当然没听邹远的，还是如期进了内网平台。
房间里不止有德里罗和一叶之秋两人。在群里人唯恐天下不乱的拱火下，这场非常规的约战让他们上升到了赌上百花和嘉世的荣誉的程度，以至于真有人敢于顶风作案在训练时间围观两人的交锋。王泽和方锋然是光明正大被队长孙翔叫过来带薪摸鱼的——由此也可见嘉世礼崩乐坏了属于是；杨昊轩仗着自己在虚空训练室的机位正在角落而隔壁的葛兆蓝请了假没人发现，偷偷进了主机；蓝雨训练室里林枫看了眼左边的徐景熙，又看了一眼右边的新人李远，对着一脸疑惑的李远比了个“嘘”的手势，徐景熙刚要劝，林枫说你也很想看吧，徐景熙翻了个白眼，还是点点头。
李华和刘小别也挺想看，但又不敢公然在队长眼皮子底下摸鱼，好在杨昊轩说我回头发录像到群里，止住了他们的好奇心。
[公开]一叶之秋：切，是翔哥太欺负人了
[公开]一叶之秋：你这号真不行，换唐三打还有的打
[公开]一叶之秋：别打了，打不过我
[公开]德里罗：滚，再来
[公开]一叶之秋：来个屁，来十把你也打不过
[公开]一叶之秋：别输不起
[公开]德里罗：闭嘴
[公开][OB]半透明：五场打满，继续啊
[公开][OB]火柴：翔哥牛逼！
[公开][OB]半透明：接着奏乐接着舞
杨昊轩还在平台里拱火，突然感觉身后一阵寒气，他回过头，副队长吴羽策正盯着自己。
“接着奏乐接着舞是吧，”吴羽策脸色阴沉，“杨昊轩，训练时间，你在干什么？”
被抓包的当然不止杨昊轩，大家都在训练，唯独这个方向没有键盘鼠标的咔哒声，显眼包一样。被喻文州神情温和却眼神不满的点名，林枫垂着头跟着出了训练室，身后的徐景熙本在偷笑，结果一并被喻文州叫了起来。
让你笑！有一起顶缸的，林枫就没那么郁闷了。
“说说吧，什么东西那么重要，训练期间也要去看呢？”喻文州示意两人在沙发上坐下。
“就，孙翔和唐昊约战了，我们想着……”
“想着去看看两人实力如何，还是只是去凑热闹呢？”
喻文州倒是没看见杨昊轩最后发在公屏上的“接着奏乐接着舞”，但他心知肚明。
“我，我……”
“谁赢了，感受如何？”
“孙翔连赢了三把，斗神一叶之秋太强了，他对战法的适应也很快，看不出来是转型不到一个月，唐昊的手法和节奏都很厉害，就是德里罗的属性太弱了，他很吃亏。”
“录像存了吗？回头发给我。”喻文州点点头。
“存……啊，杨昊轩有存，他也在看。”
“虚空不训练？”
“就，也是偷偷看。”林枫吐了吐舌头。
喻文州无奈笑笑，又问：“忽略账号卡差距，你觉得他们几几开？我们很快要打嘉世了，这场比赛倒也可以拿来参考一下。”
“如果孙翔用的不是一叶之秋，或者唐昊用的是……一张差不多强度的账号卡，或许唐昊能赢吧，比赛的事谁都说不准，我以为唐昊怎么也能赢一把。”
“所以你才会去看？”喻文州话锋一转，“不过就是再好奇，也不该训练时间去看，回头总有人发录像的，今天的训练内容一会补上，他俩和你是一批的选手，你对上他们两个，如何？”
“……打孙翔还是没机会，唐昊，应该可以拼一把？”
“那你知道你跟他们的差距在哪吗？”
“操作手法和节奏把控吧，跟孙翔比，还有账号卡的强度。”
“心里有数就好，以后慢慢练习，不要再在训练时分心了。”喻文州拍拍林枫的肩膀，“至于账号卡，那些都是外物，先把内家功夫练好是最重要的。”
“嗯，我知道了，对不起，队长。”
“你没有对不起我哦，你浪费的是你自己的时间，该说对不起你自己，景熙，你也是，都回去训练吧。”
李华晚上下了王泽传的录像看，众人在群里讨论了一堆，纷纷表示羡慕一叶之秋的强度，孙翔冒了泡说怎么光看一叶之秋，翔哥就不厉害了吗，但没人理他，他终于还是艾特了邹远一下，说我中午那么讲过分了，行了这事过去吧。
邹远说没事，反正你也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
“还有谁？”唐昊皱皱眉。
“你还能全去打一遍不成。”邹远叹了口气，站在窗前，这是我自己的问题呢，空有百花缭乱却打成这个样子——百花的大家都说，唐昊要是个狂剑就好了，邹远却想说，唐昊要是个弹药就好了，百花缭乱在他手上也比在自己手上要好。
“算了，他妈的，我也没赢孙翔。”
如果用的是唐三打就好了，唐昊躺在床上拿平板看起呼啸的比赛，如果是那样，肯定不会输。
“没事，你打得挺好了……”
邹远学着张佳乐的样子靠在窗台点上一支烟，他记得队长是抽软玉溪的，有时也抽红河道，红河道太贵了他不舍得买，就买了软玉溪来。
“你抽玉溪干嘛？又不会抽，给你这个。”唐昊听见咳嗽声，抬头瞥了他一眼，把兜里的云龙丢过去。
“我……你说我是不是特没用呢？”
“别瞎想了，我的我的，下次训练，不打了。”
“我没怪你不听我话，我在想，孙翔嘲讽我是我的事，还要你去打。”
“你不是我队长么，嘲讽你等于嘲讽我们百花，我不上谁上，小远你等着，我迟早赢他。”
——后来还没等唐昊拿唐三打赢过孙翔，邹远就自己先赢了下来。
“孙翔是真的很强。”
刘小别没有自己看录像，下训后的微草训练室，他和袁柏清、高英杰一起点开软件。
“你上你几几开？”
“不知道，没和他战法打过。”刘小别有意没提一叶之秋，这段时间他都在练习手速的收放自如，白天训练强度很大，晚上也自觉避开了和孙翔PK这种很容易造成上头手速失控的事，光看李华打了。
“要是给你夜雨声烦你和他几几开。”
“英杰，”刘小别摘下耳机，“我们中出了一个叛徒。”
“你别带英杰，英杰只是个孩子。”袁柏清表情夸张故作惊恐状，“再说我不就举个例子。”
高英杰被俩人冷不丁的车创得满脸通红。
“也不用夜雨声烦，不就黄少天么，我早晚赢他。”刘小别嘀咕了句，自己和拿着斗神一叶之秋的孙翔几几开，他也不禁把自己代入唐昊的视角思考着。
“我说孙翔呢，你提黄少天干嘛。”
“不是你先提的夜雨声烦吗？”刘小别扣上耳机，“管是孙翔还是黄少天，走着瞧。”
“他这天击接强龙压太极限了，还塞了炫纹打加成。”袁柏清“啧啧”着，至少微草现在的战斗法师选手肖云是肯定做不出这个操作，“看得我也想和他PK了。”
“啊？”
“啊什么啊，”袁柏清翘着腿，“防风不比一叶之秋差，是吧英杰。”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说可能，尊贵的袁老板您是奶？”
“奶怎么了？奶就不能爆锤C的狗头了？你是不是忘了我师父守擂还赢过一叶之秋？战法打奶不丢人，打不过奶才丢人！”
“你是方神吗？”
“我……”
——要是搁以后袁柏清会说袁神启动，但现在他们还没玩过刚火不久的原神。
“嗯？这录像怎么是王泽传的，昊轩呢？”李华聊着聊着突然嘀咕了一句。
杨昊轩：谢邀，人在训练室，刚下机械巨龙，圈里人太多，匿了。
被吴羽策抓到训练时间摸鱼跑去看PK的倒霉枪炮那叫一个后悔，没等李轩说话他先承认错误并主动提出加练。补上下午的练习后他又自动加了一组，倒不止是意识到自己摸鱼的错误，同时他也在想，大家都是一样的起点，七赛季的时候自己还在比赛里赢过唐昊呢，怎么大家的差距无形中这样大了？
想要超越沐雨橙风，要先越过她身前一叶之秋的身影——虽然现在的一叶之秋和沐雨橙风真谈不上有甚么默契了。
“吃面。”
吴羽策把一盒刀削面放在他面前，敲了敲桌子，脸色还是不大好，沉浸在训练中的杨昊轩看见下午把自己劈头盖脸训了一顿的副队长又差点一个哆嗦：“马上打完了副队。”
“吃面，再放一会坨了。”吴羽策顿了顿，“看你晚上没吃饭，李轩叫的外卖。”
“谢谢副队，谢谢队长。”
杨昊轩打开袋子，一眼瞥见外卖签上写着的“吴先生”，决定当没看见。
“下午看的什么？”吴羽策随口又问。
“孙翔和唐昊单挑。”
“训练时间打PK？”
“嗯……”
“离谱。”吴羽策又问，“一叶之秋？”
“是啊，孙翔连赢了三把，”杨昊轩抬起头，“嘉世会更强吗？”
“难说，按打三零一那样打下去，这赛季也就这样了。”
“我看孙翔挺厉害的……”
“那就你让他接着奏乐接着舞？”
杨昊轩闭嘴了，他有预感，自己职业生涯中这句话将被虚空队友揶揄一生。
吴羽策有点隐隐的失望，因为有叶秋和苏沐橙这个“双鬼克星”的存在，他和李轩一直视嘉世为最难跨越的高山，虽说高山自己崩塌对虚空的征程是有利的，但这自杀式的内部瓦解多少有些教人意兴阑珊。
破是破了，立也得立得起来再说。
“回来，做撒子去。”
嘉世训练室里，孙翔叫住了王泽和方锋然。
队长带头摸鱼那也带头加练啊，队长还没动你俩溜什么，孙翔白了两人一眼，打得菜还好意思比领导先走，行不行啊！
“翔哥，副队找我俩有事。”王泽小心翼翼地说。
“坐着，一组训练打完再去。”
“但他在等……”
“让他等着去！我是队长刘皓是队长！”孙翔很不耐烦。
“哦。”
方锋然边打边不安地瞥着右下角响个不停的QQ，刘皓催他俩赶快过去，孙翔又不让走，如果说以前的队长和副队顶多是暗斗，今天这阵势就颇有明争的意思了。而且让去看PK的是他，说PK耽误时间要加练的也是他，这个眼高于顶想一出是一出的队长莫不是在消遣人，方锋然默默吐槽着，第一次对嘉世生出了失望和退意。当时被从训练营提上来时有多满怀期待，现在就有多焦躁失望。
或许换个地方、换条赛道也不错吧，他想起早上妈妈发过来的“然然我和你爸想了想，你也一起来吉隆坡吧”，已经决定回头了解一下国外的荣耀圈子如何了，嘉世这豪门都如此，其他战队大约也就这样，自己的征程或许在他方。他看了一眼身旁同样坐立不安的王泽，俩人的手不停，脑子却都不知在想什么，一套训练也让俩人打的稀碎，不知过了多久，练完了的孙翔站起身出了门，看都没看他俩一眼。
“走？”王泽那失误频频，现在还没打完一半，根本没有心情继续。
“走吧。”方锋然拔卡下机。
“真是的，一会怎么和副队解释。”
“反正是队长让留的。”
从刘皓屋里出来俩人又遇上了拿外卖回来的孙翔，孙翔不知在和谁发语音，擦着两人的肩膀过去了，中二满满的说“你洗干净了等着，看周六我不把你头盖骨当碗使”。
哦，这周打蓝雨，那不是徐景熙就是林枫，王泽打了个哈欠摸出手机，群里下午那场比赛引发的话题已经淡去，孙翔刚刚是在群里跟蓝雨叫阵呢。
反正跟自己不一定有什么关系，上一场打得不太好，这场未必能上首发了。
不过——听着孙翔上扬的语调，或许自己也能上呢？上了也能赢呢？
